瓶中魔鬼还是治世良方？ ——监管决定数字货币未来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作者：林纯洁   

金评媒（https://www.jpm.cn）编者按：当前的数字货币体现的是设计者对于中心化机制信任的丧失，区块链技术让他们有可能对货币体系动手。

目前的数字货币更像是一种资产而非真正的货币，其功能主要在于使用价值，其赋予法定货币的特定功能在当今社会具有极大的需求，从而使那些本应该受到管控的行为游离于监管体系之外。

当前的数字货币体现的是设计者对于中心化机制信任的丧失，区块链技术让他们有可能对货币体系动手。部分权力从一个群体转移到另一个群体，国家成为了最大的显性受害者。当民众并不清楚“国家”与“政府”的区别，特别是如果他们对货币滥发感到担忧时，这种做法得到了相当大的支持。

数字货币不会损耗，理论上可无限分割，且普遍被设计成具有永久通缩性，这让数字货币看起来是完美的投机品。当潮流和利益结合的时候，数字货币就出现了井喷式的发展，但这并不应该是数字货币真正应该的样子。

监管部门需要了解他们本身就是改变的一部分，甚至是数字货币的塑造者。以旁观者的态度去静观事态的进展，并期望等待“合适的时机”介入只会错失良机。技术并无好坏之分，区块链技术可以被用来匿名，也可以用来监测资金的流动，并借此提高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数字货币的参与者也应该意识到监管将会是这个行业最大的变量。与其将监管视为洪水猛兽，倒不如想着如何顺应变化，因为这种变化必然会发生。

数字货币如何变成当今这样

不久前，我们一篇关于比特币监管的文章引起了一些讨论，焦点并不是数字货币是否应该被监管，而是数字货币到底是什么。

电子黄金（E-gold）被很多人认为是第一个真正被广泛关注的数字化了的货币（那时候人们还不习惯提数字货币）。肿瘤医生道格拉斯·杰克逊（DouglasJackson）和律师巴里·唐尼（BarryDowney）在21年前（1996年）创立了电子黄金这种新型货币，并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广泛应用于商业场景的数字货币系统。该系统以一定量的黄金作为支撑，发行基于这些黄金的电子黄金货币，并为之建立交易平台。这看起来有点像是布雷顿森林体系时的美元，不同的是当时美国只是承诺35美元可以兑换一盎司黄金，而电子黄金则是真实地在银行保险箱存入相应的黄金。

电子黄金效率不错，2006年基于电子黄金的商业交易规模接近20亿美元，对应黄金为3.5吨，当时市值7000万美元。也就是说一份电子黄金支撑了35份交易，当年美国M1和M2的倍速是6倍和1.4倍。

电子黄金的成功让基于黄金的数字货币开始广泛兴起，包括2000年创立的E-Bullion、2001年创立的GoldMoney，还有2002年创立的LibertyReserve。

如果我们将上述数字货币定义为数字货币1.0时代，那么分布式数据库的兴起带领我们进入了数字货币2.0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数字货币变得广为人知。

这个时代开始于2005年，那一年人们开始探寻分布式数据库。这种探索并不是为了去改造数字货币，而是为了解决从1970年开始的单机数据库的问题。当时单机已无法保存想要的全部数据，为实现容量的水平扩展，分布式数据库成了可能的选择。

到了2009年，数字货币划时代的产品比特币概念被提出，很大程度上也是基于分布式数据库的基础。与之前的电子黄金不同，比特币不再依赖特定机构发行，而是依据算法，通过大量计算产生。

数字货币开始不需要实物作为支撑，也不再需要有机构确保其价值。分布式数据库确认并记载所有的交易行为极大降低了参与门槛，密码学的设计则确保了各个环节的安全性，也因为如此，近乎完美的匿名变得可行。我们进入了数字货币新时代，去中心化和匿名成为了这个时代数字货币最重要的特征，人们开始划分数字货币、电子货币和虚拟代币之间的界限。

现在的数字货币到底是什么

目前的数字货币还不是货币。它欠缺货币最主要的功能，比如记账单位、存储价值和延期支付标准，甚至在支付方面做得都不好。

摩根士丹利一份发布于2017年7月的报告中这样写道：“大多数监管者以及投资者将数字货币视为是一种资产而非真实的货币，它们的价值太过不稳定，极难被用于真正的支付以至于我们不能将其视为货币。我们与一些商界人士沟通的结果显示，他们可能会对数字货币感兴趣，但他们认为过大的波动性导致数字货币还无法真正被使用。”

数字货币也不是金融资产。金融资产价值是通过合约的方式来确定的。比如股票是以合约确定公司所有权凭证，该所有权确保股权所有者能分享公司未来的收益；债券则是你有权利到期收回本息。

如果数字货币有价值，那么更应该归入非金融类资产，在这个类别中，相同的数字资产还包括数字音乐的版权、电脑程序、手机App甚至是电子游戏中的装备。

如果数字货币是一种资产，那么其用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大多数资产很容易回答。石油可以作为能源（石化产品的用途更为广泛）；数字音乐可以给人们提供听觉上的享受；办公软件可以提升我们的工作效率；通讯软件则让我们的沟通更为便利……

如果不是用于支付，那么数字货币的价值到底体现在哪里？

从目前来看，数字货币的使用价值是依附于现行的法定货币的。数字货币可以给法定货币加上一个套子，加上套子后法定货币能具有原本没有的特性，比如可以进行快速且廉价的转账，还有更重要的匿名性，后者让资金的转移不再被监管甚至难以追踪。而这种功能在当今社会具有极大的需求，但我们不能将其真正定义为数字货币的支付功能。

这就是我们看到为什么基于暗网的黑市交易会依赖于数字货币，勒索病毒的发布者会要求受害者用数字货币进行支付，但接收到数字货币的罪犯则会将其转换为法定货币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数字货币可以无限重复使用，理论上可以近乎无限地分割且分割并不影响使用价值。当一个比特币值100美元的时候，一次100美元的交易需要一个比特币，而当我们将比特币标价为10000美元，0.01个比特币就可以完成100美元的转移。这意味着一旦需求被放大的时候，数字货币就可以通过“涨价”来应对需求的上升。

2013年开始的ICO（InitialCoinOffering，还没有正式官方定义）是数字货币开发出的一种新型的应用场景，与股票的IPO类似，ICO也是一种“公开发行”，只是把所发行的标的物由证券变成了数字加密货币，但这仍然没有摆脱数字货币的“套子”功能。

数字货币普遍被设计成具有永久通缩（PermanentlyDeflationary）的特性，人为地增加了对于投资者的吸引力。数字货币的设计往往会指定一个理论上限，出于计算的原因，新的货币产生的难度会一直大于之前，这是试图从制度上让人们相信数字货币价值会一直上升。永久通缩是鼓励投机惩罚投资的，所以对于经济，持续的通缩意味着灾难，但对货币投机者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局面。

监管决定数字货币的未来

科技思想家阿达姆·格林菲尔德（AdamGreenfield）将这一代的加密货币视为是由一种特定的政治抱负所激发设计的，是右翼无政府主义的想法。

在格林菲尔德看来，“区块链技术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参与设计它的人们从根本上丧失了对中心化机制的信任，无论这些机制是国家的还是私人的。他们从根本上想要将事物去中心化，令世界由独立的个体组成，这些个体彼此建立契约式的私人关系，这样整个世界就绝少有自愿连结的个体之上的组织存在。”

“这是无政府主义的想法，但这是右翼无政府主义的想法，这是无政府主义资本家对世界的构想，他们很少谈论平等，很少谈论当前权力关系下受压迫的人类的解放。”格林菲尔德说，就目前而言，数字货币倾向于让有权力的人变得更有权力，让懂金融的人更富有。数字货币有意地赋予一些人和机构更大的权力，却将另一些机构的权力榨干，后者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国家。

国家变成了一种潮流中的弱者，这很新奇。大多数人分不清“国家”和“政府”的区别，特别是当他们认为政府滥用铸币权的时候，这种潮流会得到人们情感上的认同。这是一种讨巧的做法，迫害无辜者会被谴责，而利用人们对于某个缺陷的厌恶就去推翻一个制度看起来却像是侠客行为，虽然后者结果可能更糟。

但数字货币不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监管部门需要了解他们本身就是改变的一部分。以旁观者的态度去静观事态的进展，并期望等待“合适的时机”介入只会错失良机。他们应该是数字货币（或者说是货币数字化）的推动者甚至是塑造者。技术并无好坏之分，区块链技术可以被用来匿名，也可以用来监测资金的流动，并借此提高货币政策的有效性。

2016年7月，欧洲委员会计划修改2015年第四版反洗钱法以彻底终结数字货币交易的匿名状态；2017年7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发表的声明明确ICO代币是一种证券，需要符合联邦证券法的相关规定。

数字货币的参与者也应该意识到监管将会是这个行业最大的变量，与其将监管视为洪水猛兽，倒不如想着如何顺应变化，因为这种变化必然会发生，包括某些数字货币的使用价值可能因为监管被剥夺，随之消散的还有其价值。

真正成功的数字货币设计者需要明白，货币从来不仅仅和一个人、一个企业、一个群体甚至一个政府有关，而应该代表所有人的利益。

没有人知道未来的货币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如果被设计的货币本身成了最好的投机品，那肯定是什么方面出了问题。（作者为第一财经研究院研究员）

（编辑：杨少康）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作者：林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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